也说“富养女”

摘自华夏文摘门门文集文章

这是看了萧雨生的那篇《穷养男，富养女》以后写的。最近看到有人又提起这个话题，修改了一下，再贴一遍。

现在的人们，一看这个“富”字，想到的就是钱。富养女，就是对女儿娇生惯养，要什么给什么。其实不然。

我理解的“富”，指的不是经济或物质。那“养”，也不是娇生惯养。这里的“富”，是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和教养，来自从小的规矩方圆，大人的言传身教，自己的耳濡目染和诗书文章。“富”，是能养成那种大家闺秀气质的必要条件，却不是充分条件。而这里的“富”，也不一定得是百万富翁，只要是殷实人家就行，尤其是指那种有根底的诗书世家。

记得小时候，祖母常说，娶媳妇可以娶破落的大户人家的女儿，知书识礼，不小家子气。而嫁人却不能嫁那些破落户的子弟，吃惯用惯，没有出息。我想，祖母的意思是，那些破落户的女孩子有大家闺秀的教养，因为家道中落而能识柴米油盐，因为看过了人情冷暖而不会过份爱慕虚荣。

曾看过王安忆的一篇散文，印象很深。说的是她家附近一些曾经是有钱的、住花园洋房的人家，在文革时的遭遇。那些人家在文革前，因为住房条件好，和弄堂里其他邻居不怎么来往，让人感到有点高不可攀。文革时，这些人家十有八九被抄了家。老人被揪斗，儿子媳妇陪斗。一家人站在一起，不卑不亢，不反抗，也不乞怜。原来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大少奶奶，被扫地出门，住在汽车间里，布衣粗食，忍辱负重。老人身体不好，媳妇就替他扫弄堂，刷墙壁，扫厕所。他们每天低首敛眉地干着那些脏累活，不出声，不埋怨。夫妻之间默默地相互扶持，两代人牢牢地抱成一团。在沉默的顺从后面，是他们的高贵和自尊；在无言的承受后面，是他们的坚忍和自持。

这也让我想起章怡和文章里那些最后的贵族。真正的贵族之贵，在于操守和志气，在于深沉和厚重，而不是钱财。人，不可夺的，是志。

但是，这样的能陪养出大家闺秀的文化土壤，在大陆已经不存在了，从那些乡绅被蒸笼蒸死，那些最后的贵族被消灭的时候起，就不存在了。

也许在台湾还有。前一阵在看《巨流河》。作者齐邦媛就是一位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。她的父亲是国民党政要高官，对儿女却从不娇生惯养。文中说到一件事。抗日期间大批军民向后方撤退，千里迢迢，艰苦跋涉。一般民众学生都是步行，只有高官才有汽车。他的父亲始终坚持儿子必须和其他学生一样步行，不许坐他的车。齐邦媛在抗战后方读大学时，一位有共党背景的室友，开始和她很好，就因为她没在政治上向她们靠拢，便和她翻了脸。始而出言不逊，继而威胁谩骂，竟至人身攻击。齐邦媛没有争论也没有为自己辩护，而是抽身走开。有时，沉默是最高贵的姿态。她在书中写道，在我生长的家庭，革命与爱国是出生入死的，有情有义的，最忌讳翻脸无情，出卖朋友。她出身名门，却一生为人低调，本分，重情重义。

有一次，在陈丹青文章里，看到一张民国时代一些富家千金的照片。那些女孩子并不怎么漂亮，却别有一种温文贤淑的气质。陈丹青说，现在新一代的富家千金，都应该好好看看这张美丽的照片。

那样的大家闺秀，现在是不复存在了，尽管现在的中国大陆并不缺少百万富翁。

文摘时间: 2013-05-28 03:50:19 编辑: xianneizhu