彭萦:
这是我们很多人第一次做的一个重要选择吧。从此每个人的人生再也不同了。
我们都是经历了高考然后幸存下来的人
by 世相君
一
即使过去很多年,人们真的从高考中夺回自己的控制权吗?
经历过高考的人,此后还要过很长的一生,在某些时刻,我们会渐渐忘记它在这一生中施加的影响。随着离高中毕业的时间变远,有一种错觉是,高考没有那么了不起,我们能够摆脱它的左右。
但问题就在这儿。假如一件事情的影响,深远到需要我们用之后很长的时间去改变,去对抗,那它就实在是不可忽视的。
《先上讣告,后上天堂》这本书里讲到过三个先后死去的人。他们看上去毫无关系,但生前都过得很坎坷,当讣告作者循着他们的人生往回追溯,发现了他们命运交叉的一刻——美国总统肯尼迪被杀的时候,他们都站在肯尼迪身边。一个是竞选班子的助手;一个是肯尼迪的支持者,女歌手;一个是正在拍纪录片的导演。这件事让他们住进精神病院或患上抑郁症,并从此开始了消沉人生。
也就是说,那一刻死掉的只有肯尼迪,那件事对在场的人来说好像已经结束了。但事实上,在那之后,在场的很多人都开始了一场「漫长的死亡」,他们此后的生活,都被那一刻若隐若现地控制着,直到死亡把它结束。
高考也是这样。这是一个我们共同身处其中的命案现场,在场的每个人,都在它的影响下继续活着。
我见过太多人,如果交谈起自己的人生,很快总会回到「高考之后」,或者是那个炎热夏天的迷惘和虚无、期待和雄心;或者是由高考决定的大学和随之而来的命运丝线的延长。高考只有48小时(曾经是72小时)就结束了,但从那一刻起,我们就开始了漫长的既对抗它、又延续它的过程。这不只与「考上了什么大学」有关,也与选择了在什么地方度过人生第一段自由有关。高考是这段关键人生的决定时刻。
从这个意义上讲,我们都是经历了高考而幸存下来的人。
二
不可知论者倾向于认为每个时刻的每个选择都影响着之后的命运。但大多数选择真的只能归因于「偶然性」,我们只能随波逐流。但高考是那种一定会带来重大影响的时刻。它对所有人都意味着关键选择,因为它指向某个方向的力量是强大的,而那个方向对此后的人生是一个很关键的中途。
人生中很少还有如此关键的48个小时,很大程度上影响你以后的际遇,甚至确定你的label和人生可能性。有人说那并不重要,因为无论是在大学还是此后工作的漫长过程中,每个人都有机会来改变这种际遇,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,但这种说法,其实是证明了高考的强大:我们从来不需要去改变某种不重要的际遇,就像我们不需要反对某个不重要的人。
更何况,改变高考所给出的结论并不容易。抛掉乐观主义者的心态,一部分人有能力把命运的丝线重新抢回自己手里,但另一部分人(也许是更多人)仍然或多或少地顺着那条丝线走下去。
即使走的是坦途,高考也参与了方向的划定。
三
高考是那种典型的让人痛苦的境地:它是不可控的,但又给人留下了「努力可能会改变」的空间。
这种无法确定努力会不会有用、但却不得不努力的状态,是人生中最痛苦的状态,因为它同时夹杂着焦渴和恐惧,你明确地知道一个时间点,就像知道一个行刑期,但在它揭开之前,永远无法得到彻底的安全感,也不敢放弃努力。这种状态下,人的毅力和内心强大被反复锻炼、考验。
这样的时刻并不多。之后,人们还将面对不确定的爱情、面试、疾病和临终等时刻,但这种时刻多半是在高考时被人第一次意识到。它是艰难人生的前奏和第一次提醒。
能够在高考之后重新夺回人生控制权的人都是幸存者。
高考前后,人们会出现人生的动作变形,除了难言的焦躁和压抑,还有之后突然到来的空白。经历过高考的人,都要在高考之后进行一次重建。结果已成定局,目标彻底失去,如何重建新的目标,是许多人很久之后都没有做好的事。
像肯尼迪命案现场的幸存者一样,高考是我们很多人共同处在现场然后幸存下来的一件事。我们可能千差万别,但从高考结束那一刻开始,我们就共享了它的同一种影响。从这个角度来看高考是无法回避的,它用粗线条描画了很多代人十六七岁的样子。
也许,也包括我们之后的样子。
说说你是如何夺回了自己人生的控制权?